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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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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晋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凝重之色。

    “当年之事虽说已经过去三十年,可是我知道,麒麟心中一直放不下。从我回京至今,进出刑部无数次,居然从未与他见过一面,便是最好的证明。他是心中症结仍在,时时处处躲着我呢。三十年来,我研读他的律法,他审阅我的案卷,可我二人就是不曾见过面,也算是奇谈了。”慕容晋苦笑。

    卫奕不语。

    他之所以特意来告诉师父洞穴白骨一事,的确如师父所言,是来试探他的口风,试探他对往事的态度。

    虽然他如今进出敛尸房有困难,经手的也全是偷盗这类小案子,可是,既然有疑点,凭他的本事,暗中追查不在话下,他主要是在意师父的感受。

    他知师父为人虽然习惯黑口黑面,厉声厉色,可是骨子里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从他三十年来与师娘相濡以沫、五年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就可见一斑。

    他能感受到师父对聂麒麟有一种“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内疚感,毕竟,最终娶到师娘的人是师父,而失去一只小腿的人是聂麒麟。所以,他想要知道师父的态度。

    慕容晋双手负后,踱至窗前,看向庭院中的牵牛花。

    “去查吧。”良久,他沉声道。

    “没有什么比捉拿真凶更重要,麒麟会明白的。”

    “是,师父。”卫奕应道。

    慕容晋又瞧了一会儿,转过头时,面上神情已轻松不少。

    “你可得好生待人家沈姑娘,不许欺负人家——”他破天荒地笑着道。

    卫奕心头一暖。

    师父就是这点可爱,明明看似毫不在意,却什么都逃不开他的一双眼睛。就如他带月然上门,师父明明没怎么招呼过月然,也没有多问过,可是他的心思却全被师父看在眼里。

    ——想来也是,自从进入汴京府,他身边何时有过女子?今日居然主动带月然来给师父贺寿,可见他存的是什么心思了。

    “是。”他又应道。

    只是“是”字音未落,慕容晋咂巴咂巴嘴巴。

    “——为师往后若是吃不上辣白菜,唯你是问。”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一惯的黑口黑面。

    卫奕哭笑不得。

    师父,您这般贪吃,师娘知道吗?

    ******

    沈月然跟着白卿若穿过庭院,庭院四处栽满五颜六色的牵牛花,枝枝蔓蔓,姿态万千。

    “下回月然姑娘早晨来,那时的景象才是真正的美。”

    白卿若见沈月然目光停留,于是笑道。

    沈月然抬眼看向白卿若。

    眉目如画,桃腮带笑,身量轻盈,虽然年近半百,却丝毫不曾流露美人迟暮之感,反而便显幽静如兰气质。

    第一眼见到白卿若时,她就恍然卫奕的不吝称赞。年老时生得如此,年轻时必定是个倾倒众生的美人。

    “素罗笠顶碧罗檐,脱卸蓝裳著茜衫。牵牛花美则美矣,却只在清晨开放,夫人为何种来这般娇嫩之花?”她问道。

    牵牛花花朵娇嫩,只在清晨开放。到了正午,阳光渐足,花朵就会逐渐枯萎,所以牵牛花也叫做朝颜花。

    白卿若不答反问,“月然姑娘也懂花道吗?”

    沈月然红了脸。

    “不懂,不懂,只是略知一二。”

    确切地说,她是懂得一些的。前世丛家花圃是她一手打理,她有专门阅读过花卉方面的书籍,也有请专业的园艺师上门讲解。

    白卿若笑道,“月然姑娘谦虚。此花多彩,易栽种,不停向上,扎架即可成形。我不喜欢浓烈的花香,反而钟意它们淡淡的清香。我习惯早起,瞧着它们在眼前一朵朵拼命绽放,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此花于旁人来说或许是娇嫩了些,可是于我而言,却是最适合。就算只在清晨开放,也足够回味许久。”

    沈月然不禁叹道,“夫人心境幽远,见识非凡,月然自愧不如。”

    二人一路观景,一路前行,在一间精致的耳房前停下。

    沈月然随白卿若走进,才发现这是一间茶艺房。

    鸡翅木茶具一应俱全,榻榻米整洁干净。

    二人就坐,白卿若道,“男子品男子的茶,女子品女子的茶,玫瑰、雏菊、茉莉,月然姑娘钟意哪种口味?”

    沈月然暗自思忖,玫瑰护肤调经,雏菊明目清火,茉莉提神醒脑,怪不得慕容夫人保养得如此之好,原来不仅懂得种花,更是深谙花艺之人。

    “雏菊。”她想了想,道。

    慕容晋口味偏辣、偏咸,家中饭菜口味也较重。可是她方才在席上注意到,白卿若面前放了一只盛着白开水的水杯,有些菜式白卿若是涮过一道才入口。这令她想到,白卿若本身或许并不喜辣或者喜咸,只是为了迁就慕容晋才一同进食。所以,她选择清热去火的菊花茶,一解白卿若口舌刺激。

    白卿若笑道,“月然姑娘好见识。”

    片刻,丫头端茶、沏茶,二人对饮,闲话家常,不知不觉,已至申时(注:下午三点)。

    沈月然见白卿若眼底微有血丝,神情也显出几分倦怠,意识到她定是生出困意。

    习惯早起的人,通常都有午休的习惯。

    今日为了招待她,想来就放弃了午休。

    沈月然佯装瞧了瞧天色,道,“夫人,住处距离稍远,回去天黑路不好走,不如此时月然就拜别了。”

    白卿若挽留数次无果,对丫头吩咐两声,丫头端来一只托盘,托盘上面是一张红锦。

    白卿若掀开红锦,笑道,“月然姑娘执意回去,我不能强留,只是今个儿老身实在开心,送上一份薄礼,还请月然姑娘收下。”

    沈月然一听“薄礼”二字,连瞧也不敢瞧那东西是什么,就连连摆手。

    “使不得,夫人,使不得,月然实在受不起如此大礼。”她不安地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全要送她礼物?

    她避之不及。

    白卿若轻轻握住她不停摇摆的双手,道,“月然姑娘,奕儿跟随大师兄学艺五年,是大师兄唯一的弟子。我与奕儿不敢说是情同母子,也可算是师徒一场。今个儿奕儿带你上门,我与大师兄虽然面上都很平静,不曾大张旗鼓,可是我们心中清楚,奕儿定是已在心中认定你,才有此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