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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怪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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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酒是带着醉意的江南美女,夏天的酒像个北方烈性女子,秋天的酒是万千的离愁,冬天的酒则是梅花的余香,怪剑管不了的酒却是奇怪无比。

    假如一壶酒你无论如何也喝不出它的味道,这酒虽然没有任何的味道却是最容易醉人的,你说它怪不怪。管不了的酒虽然没有酒味,但是从来没人敢尝他的酒,因为想尝他的酒就得先尝他的剑,尝怪剑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从来没人敢主动提出要喝他的酒。当然,江湖中依然有喝过他的酒却没尝过他的剑的人,而且只能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落花剑客夕阳白。武林中好像永远没有夕阳白想不到和做不了的事,这是专属于夕阳白的魅力,很多时候别人问他为什么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了不起的事情,而他总是耸耸肩,仿佛他自己什么都没做一般。所以若江湖中还有能喝到怪剑管不了的怪酒的话那个人除了夕阳白就再也没其他人了。

    管不了的酒是自己酿制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有一件秘制的烤酒工具,这件烤酒的工具不大不小,刚好够烤出一壶他随常别在腰间葫芦的酒,一滴不多一滴不少。他的酒具奇怪,腰间葫芦的形状也十分奇特,它身上邹巴巴的纹路十分怪异,字不像字画不像画,好像天生下来就和他的酒跟人是绝配。

    管不了独自坐在一个人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又独自一人喝着他的酒。一口酒再配上一口的肥肠,炒的香香脆脆的肥肠。每喝一口酒每夹一块菜就要他就要拂一次遮在眼前的头发,每拂一次头发他就要喝上一小口跟吃上一小块。两个时辰过去了,他毫不厌烦的周而往复重复这个动作。他的怪剑,剑长三尺,用一张十分舒适的牛皮抱着,只有剑柄露在外面,那把剑从一开始就靠在他的大腿上一动不动。人们里里外外满进慢出,却始终没人敢碰这口剑,因为能碰这口剑的人不多,而管不了也在等能碰这柄剑的人。从两年前,这把怪剑割下吴哥窑老大张廷卫的头颅时,它已经休息两年了。从那时起,管不了一直在等可以碰碰这把剑的人,一个月前他终于听到一个消息:

    白衣舞炔剑纵横,

    三虎关外头点地。

    陌上把那珍珠摘,

    不及一剑震九州。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便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从江南赶往中原,终于在三天前他赶来了。他相信这个人一定不会让他失望。这个人就是顾秋白,现在他心中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喝酒,然后就是等待,耐心的等待。

    晏莲儿还是坐在靠近柜台的位置,她的屁股做得非常的安稳,好像外面发生天大的事也与她无关。可实际上她的手正在冒着热汗,她的心里更加激动。

    晏莲儿道“好丫头,要不咱们也去前面看看吧,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高手比武呢”。

    好丫头道“小姐,你别开玩笑了,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把小姐你弄伤了我怎么向老爷交代”。

    晏莲儿道“好丫头,就看一丢丢,好不好”

    好丫头道”不行,小姐你是金枝玉叶,可不能冒险,你要是喜欢看人比武,回去你想看多少就看多少”。

    晏莲儿道“好丫头啊好丫头,那多闷哪,家里那些下人们哪个有他们厉害,天下第一镖局的大当家可是江湖上公认的一等一的高手”。

    晏莲儿一直带着恳求的语气,她与好丫头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早已深似海所以她从不会以命令的口吻去叫好丫头做事,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好丫头才是大小姐。

    好丫头撅起嘴来,她决计不敢让晏莲儿冒这个险的,否则晏莲儿出了事情她也难逃其咎。可是晏莲儿从小就在山庄长大,不曾到过山庄以外的地方,她所听到的江湖全是好丫头在外边听来的,所以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难得机会呢。

    晏莲儿拨开人群,然后就看见圆月飞齿已经被孤鸿飞燕捏在手中,他的目光充满杀气,脚步呈八字张开,一把剑已经向他飞来。那剑不短不长刚好三尺,却十分狭窄,江湖中好像没听过有谁用这样的剑,因为这样的剑是比较吃亏的,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它不长不短而且还要纤细,在体型上也是没有任何优势。可是这样一把剑,在黑衣人的手中却使用的变化莫测。在他拔剑的那一刻是无比坚决,无比冷静,剑又准又快的飞向孤鸿飞燕。剑在飞行时变化莫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实忽虚,让人捉摸不透,即使是多年的老江湖孤鸿飞燕也一时不敢妄动,可他终究摸爬滚打多年,交战的经验必定十分丰富,所以他懂得以静制动。老鹰在追捕野兔时,野兔时常在闪躲,可是老鹰只要瞅准它静下来的那一刻,那一刻老鹰必定一击致命。孤鸿飞燕的飞齿没有动,一直握在他的手里,他是在寻找一个机会,等待黑衣人露出破绽,终于,他等到了一个机会,黑衣人的剑马上就要刺在他的胸口上,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圆月飞齿已经挡住了剑尖。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的剑一击不中便又连刺三剑,他这三剑分别刺向孤鸿飞燕的头和左肩、右肩,这三剑使得非常巧妙、灵动无比。孤鸿飞燕脚底突然像生风了一般,他的身子向后一倒,飞齿架在头顶,说时迟那时快,但听“铛”地一声,黑衣人和孤鸿飞燕已经分开两米远。

    他们交手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这几秒钟却足以震撼到晏莲儿的内心。在小时候,晏莲儿一直听说江湖中的高手如云,能者林立,今日一战果真是开了她的眼见,她的内心无比激动和忐忑,她听说高手彼时往往非死即伤。可是这样的想法总是在她的好奇心浓浓后掩盖得密不透风,好奇心使她想要看见高手生死决斗的那瞬间,那一刻就像生死的距离只有一线,可是那一线之间仿佛永生,能开出生命的灿烂之花。现在她终于明白最美丽的风景总在绝险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在孤鸿飞燕落地的瞬间,他突然将飞齿飞向了黑衣人,黑衣人的剑已在手上,他的剑握得并不是特别的紧,孤鸿飞燕的弯齿却是非常的有力,而且他的飞齿非但有力而且很快很准,简直就像电光火石之间弯齿已飞到黑衣人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圆月弯齿还未与剑相遇就被一颗花生米打飞了。

    这颗花生米真是厉害,它居然能以脆弱的身躯同时击飞两件坚硬的兵器。花生本生与木头一样是不会动的,只有别人用了之后才会动。可是谁也没有见到它是被谁用的,晏莲儿也不知道,可是她的脑袋却闪过一个念头,不管是谁仍的花生,这个人的武功定然在黑衣人和孤鸿飞燕之上。

    晏莲儿想的不错,高手在场黑衣人和孤鸿飞燕已经停止了打斗,他们不得不停止打斗,因为他们技不如人。刚才如果那个人偷袭的不是两件兵器而是人的话,那么孤鸿飞燕和黑衣人已经命丧黄泉了,所以他们不能动也不敢动,他们还不明白这个人是敌是友。

    就在所有人惊愕之际,一双大的跟船一样的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现在所有人都已认得这双脚,天底下再也没有这么大的脚了,这双脚就是说书的。老人慢慢悠悠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杵着平日里磨得光滑的拐杖,目光依旧炯炯有神、神采奕奕,老人道“二位,老朽说过你们不能在这里生事,你们若是把这里拆了,老朽以后去哪说书去啊,请两位给老头子留条活路吧”。

    老人说得颇为可怜,每每说到动情之处就捐一把热泪,宛如他必须在这里生活,假如他不在这里就会饿死,宛如他并不是击败孤鸿飞燕和黑衣人的人,宛如他真的很是可怜。

    孤鸿飞燕却不买账,他道“我的武器一出手就决计收不回来,收回的只有血”。

    孤鸿飞燕说这句话时眉头锁得紧巴巴的,简直拧作一团麻花了。他不是不买账,只是他大名鼎鼎的孤鸿飞燕岂能在众人面前丢掉面子。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他日后行走江湖必定落人笑柄,这比杀了他更加痛苦。

    黑衣人却一句话不说,他的剑却一直对准孤鸿飞燕,他的眼睛也盯着孤鸿飞燕的飞齿。他不说话,谁都知道他不说话比说话还要强硬,还要可怕百倍、管用千倍。

    “外面地方宽敞,小店这般狭窄会影响二位的发挥,不如二位移驾到别的地方,一来二位尽可大显身手,而来小店可保全,这样大家的面子总算过得去,不知孤鸿镖主和这位大侠意下如何”。

    说这句的是白真真,她再不说话她的小店就真的要被别人拆散了。

    她说话时气如幽兰、悦耳动听,其实她根本不用说话,她只要往那一站只要是个人都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因为他是夕阳白的女人,更因为她的的确确美艳动人、清新脱俗。看见他的人无一不称颂她的美貌,她的美是江湖公认的,就像是得到了一张证书,一张美貌的证书。她每说一句话都能勾起别人心底的欲望,尤其是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和不可遏制的冲动,如果你是个男人最好不要见到她,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将寝食难安。

    “三里外有个叫醉月亭的地方,两个时辰之后我会在哪里等你。”黑衣人说完就走了,他走时头抬也不抬,好像这些人全都不值得他抬头看一看。

    孤鸿飞燕道”白小姐,对不住了,实在是这厮到处散布谣言、诽谤他人,老夫也是出于好心才会这般冲动,得罪之处还望白小姐见谅“。

    孤鸿飞燕打直腰板,拱手而立,他说话时眼睛闪闪躲躲,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白真真,可是每见一次他的内心的痛苦就愈加深重。

    白真真道“孤鸿大侠的侠肝义胆是大家有目共睹,请不必自责”。

    “哪里哪里,老夫虽不才却也想为江湖的安危尽一份绵薄之力,虽不能像夕阳白大侠那般伟大,但亦能无愧于心。”孤鸿飞燕接着道“劳烦白小姐为我准备几样下酒菜,再来两壶烫好的竹叶青”。

    孤鸿飞燕洋洋得意的说完,此时此刻他想的就是尽快杀了那黑衣人,然后再来炫耀一番。天下的男人在遇见美女时都想要表现一番,孤鸿飞燕虽已四十几岁了,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是个男人他就抵挡不住绝世美女的诱惑。

    一个人在杀人前总是想着美女的话,毫无疑问他已经把自己的头颅伸出去给别人砍了。孤鸿飞燕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是个极为自负的人,此刻他的心已被蒙住了。

    不一会儿,孤鸿飞燕要的酒菜便来了,想着马上就要杀了黑衣人他竟有些得意起来。他忘了他的旁边还有个人,还有把剑。

    人只要得意就会忘形,孤鸿飞燕如不是已经得意忘形,否则他怎么会去碰那把剑呢?

    剑已掉,被孤鸿飞燕碰掉。

    剑已飞,在空中飞了两圈的剑已落到一个人的手中。

    孤鸿飞燕这一辈子恐怕都不想做的事情就是碰到这把剑,因为他没有这个本事,实际上没有谁愿意碰这把剑,无论谁碰上它都是一个要命的麻烦。孤鸿飞燕也恐怕没想到在他得意之时会碰见这把剑,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把剑是不能碰的,可惜他得意忘形过头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得意过头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只是一切都晚了。

    管不了的剑在手中,还没出鞘,他的脸时刻保持着一颗杀人时该有的表情——没有任何不表情。没有表情就是杀人的表情,他不温不怒冷静异常这才是最可怕的。孤鸿飞燕明白管不了的脸上没有表情是因为管不了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他恨透了这个表情却拿它毫无办法,因为他再也看不见这表情了。

    管不了的剑要出手了,他的剑握得无比的紧,空气宁静了,所有人都退了很远,退出了幸好酒家。

    晏莲儿也退出了幸好酒家,晏莲儿道“好丫头,为什么孤鸿飞燕会如此怕这个人,这个人是谁呢“。

    说书的站在后面,他一面捏着浓厚的花白胡子一面对晏莲儿道“敢摸老虎须,莫碰碧霄剑,碰了管不了,一剑到碧霄“。

    晏莲儿道“什么意思”。

    说书的道“江湖中有很多禁忌,不碰碧霄剑是其中一个,想必大小姐该听过怪剑管不了吧”。

    “是的”,好丫头给她说过的武林中的大人物的确有管不了这么一号人物,莫非这个就是怪剑管不了?

    说书的叹了口气似是无奈的道“碰了碧霄剑,恐怕这回孤鸿飞燕难逃一死了”。

    说书的越说越叹气。

    好丫头道“你就不能救救他”。

    晏莲儿的身后走过来了一个人,一个望眼欲滴、娇艳动人的美人儿,——白真真。白真真道“谁都救不了他,因为谁都不敢碰碧霄剑,这把剑真的太快、太狠、太无情”。

    没有人,绝对没有人愿意碰一碰这把剑,哪怕从这把剑旁边经过他们也会小心翼翼的躲开。这把剑已经两年没有饮过血,管不了要试试它是不是休息久了,顿了。

    就在管不了准备拔剑的那一刻孤鸿飞燕说话了,他道“哈哈,能死在怪剑管不了的手中并不算太委屈,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管大侠能答应”。

    管不了没有说话,他的话向来就少。要是每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人都要求他做一件事,那他这辈子还忙得过来么。

    孤鸿飞燕道“管大侠放心,我并不是要管大侠为我做什么麻烦的事,而是希望管大侠杀我的时候能够准一点、快一点,听说一个人在临死前的几秒钟会十分痛苦,我希望管大侠能够下手准一点、狠一点,一剑将我的喉咙斩下,让我死的舒服一点,不知道管大侠能否答应老夫“。

    管不了心里有些惊讶,他杀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从容坦荡的,管不了有些管不了了,他管不了自己的表情,更管不住自己的内心,他的脸抽搐了一下,他的心也加快了跳动。不管怎样他都会答应这个要求,因为在他心里孤鸿飞燕已算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英雄向来怜惜英雄,不管哪一方死了他们都会彼此尊重,因为他们都为了自己的最崇高的理想和目的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和血汗。

    谁都没想到孤鸿飞燕会说出这样的话,每个人都会以为他要交代遗书之类的东西,他却没有反而从容面对。就在他说完那句话,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了,不管是铁石心肠的管不了,还是初到江湖的晏莲儿,亦或是楚楚动人的白真真,他们的心都热了。这样的场面就像出征的将士在出战之前明知道结果一样,每个人的热泪都会为他们的壮举流露真情。晏莲儿的热泪已到盈眶,白真真的面容憔悴,所有人都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

    时间并不会变慢,变慢的只会是一个人的心。

    管不了的剑的确十分的快、十分的狠,疾驰迅猛的剑让孤鸿飞燕毫无还手之力。

    孤鸿飞燕的头已经被斩下,鲜血直流,英雄的血在地上流淌,所有人都已感受到那股惊天动地的气魄,他的魂魄虽已散去可他的精神永驻。

    管不了的酒已经喝完,但酒却不是被他喝的,酒已被地下的英灵痛饮。

    管不了的剑又装进了牛皮里,剑柄依旧露在外面,剑还是依旧靠在他的腿上,却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他的身旁,人们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已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