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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说出来有点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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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是说出来太丢人了……”虽然跟白木头已经可以称得上密不可分,但是有些话她实在是羞于启齿呀……

    白木头这方面缺根弦,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这有啥好丢人的?谁还没让人失望过?我刚到艺程帮忙的时候,每天都是在差点被姐姐掐死的危险中度过的。”

    “噗!”程梓月被他说乐了,不仅丝毫没同情他,反而感慨道:“我也是挺同情白姐姐的。”

    “林西中还跟你委婉委婉,客气客气呢。”白木头提起这个话题来,表情就变得有些伤感:“那时候姐姐说,连头猪都比我开窍。我也没难过得吃不下饭。”

    程梓月实在忍不住,乐得前仰后合:“少年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没谁了……”

    “因为那是我姐姐呀,换了别人我肯定不乐意。”白木头本来是想安慰程梓月的,结果安慰到一半,自己也伤感起来了:“你要是这么说我我肯定是不介意的。你要是说我比猪还笨那肯定是我没把你照顾好,活该让你说。至于姐姐嘛,我这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大概说出来你也不会很爱听。不过可能会对你理解林西中的剧本有帮助,也说不定呢。”

    程梓月头一次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他主动提出来要给她讲讲自己原来的故事,抛却剧本不说,程梓月当然也是感兴趣的:她那本《燕淮寒侠志》还没写完,还在往里头填东西呢。虽然现在她也没什么条件写,不过她总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有一天有条件了,可以在这里把这个故事补完,再坐在台子正中把这个故事讲给所有人听。

    于是她捧着小碗把自己的凳子拉得离他又近了一些,凑到他跟前说:“来来来,边吃边讲。”

    “哦。”白木头低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又塞了好多菜进去,使劲嚼嚼嚼,一边往肚子里咽,一边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五岁那年村子里闹了饥荒吗?那年我爹娘全死了。”

    这个开头有点沉重,程梓月敛容,赶紧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朝廷就拨款赈灾了。虽然沿路被官员克扣不少,至少也把村子给建起来了。转年,山那边的几个村子镇子的,不知怎么,就很流行打光棍的上我们村子来说媒。好多媒婆不嫌跋山涉水过来,大概就是因为,我们村里死了好多上岁数的老头老太太。家里的姑娘孤苦伶仃就剩一个了,也没人替她们跟婆家要彩礼。所以娶了我们村儿的姑娘,省下好多老婆本的。”

    白木头一向是绷着个脸皱着个眉头,长相很凶,可这么接地气儿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那么一股子反差萌,让程梓月恨不得搂过他来亲一口。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实在凝重,她一定要打趣问问他,攒了多少老婆本了。

    她点点头,问:“那所以,白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你们家门槛都得给踏破了吧?”

    “程姑娘你真聪明,一下就知道我要说什么。”白木头挠了挠头,给她夹了些青菜放在碗里:“当时来我家提亲的媒婆络绎不绝。有那种特别抠门,两袋红薯就想把姐姐娶走的。但也有很实诚,真的拿出不少彩礼来的。可姐姐都不同意,还凶那些媒婆,说这家老大脸太长,又说那家老二跛脚,还有谁谁谁家那个公子哥儿,鼻子底下一个痦子,痦子上还长个毛儿的,太恶心。从我家走的媒婆,没一个不骂骂咧咧说我姐姐是泼妇的。”

    程梓月实在忍不住就笑了:“不愧是你姐姐,好有画面感啊……”

    “程姑娘不要笑,当时给我郁闷坏了。”白木头满脸挂着委屈:“我每次出门,他们都说我是泼妇的弟弟,脸上可难看。所以谁笑话我,我就凶他们,瞪他们。”

    程梓月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长得跟山贼一样。你看看,正是不幸福的童年,造就了凶恶的长相!

    “不过姐姐太好看,见过她画像的都想来看看,还有人心里不正常,越是泼辣的女人越喜欢的。”白木头说得煞有介事,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说:“有一年,镇子上有个孙院外,家里的公子对姐姐一见钟情,说非她不娶。那个孙公子也蛮痴情,带着几个随从走了二百里地到我家亲自提亲,还给了不少吃的用的。”

    程梓月颔首:“那你姐姐被感动了么?”

    “没有,姐姐拿着种地的锄头,把他打出去了。”白木头回忆起那段记忆,脸上又浮现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来:“她把孙公子给的东西都扔河里了,还说不让他再进我们村儿,否则见一次打一次。那个孙公子后来又来过两次,然而当他发现姐姐不是跟他开玩笑呢,他就再也没来过。后来……也巧了,我生了一场大病,姐姐四处求医才把我从鬼门关捞回来。大概是他吧,那个孙公子,就在十里八村散布消息,说姐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先是把爹爹娘亲克死了,又差点克死我。以后嫁出去,肯定是克完公婆克夫君,大不祥。”

    程梓月一听到这,忽然就把这个孙公子直接代入了周赫清的脸:这遭遇,太像了!得不到的我就要毁了你!

    看来白姐姐是有吸引这种变态的潜质?还天煞孤星,亏他想得出来。

    白木头不知道程梓月的小差都开到了周赫清身上,接着讲道:“结果从此,姐姐就成了村儿里有名的天煞孤星。连同我都被邻里邻居的说成是小灾星。有一次我出门给姐姐扯布料,几个比我大些的,追着我冲我扔石头。当时我特别生气,给他们一人打了一顿,回家就跟姐姐大发脾气。都是她害得我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姐姐也没饶了我,给我暴揍了一顿,又去给那些小孩儿的父母道歉去,送了好多红薯。”

    说到这,大概是说到了心酸处,白木头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我当时可生气,觉得她不护着亲弟了。她自己名声不好连累了我,还要揍我,这是哪门子道理?当时我就想,怎么不有个山贼把我姐掳走当压寨夫人?叫她还天天把公子哥儿往外头赶……”白木头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可后来她真叫人捉走了,我就全傻了。”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程梓月心里咯噔一下,紧紧地抽了抽。之前的话题太荒诞,她都忘记了,白大侠的姐姐确实是被山贼掳上了燕淮山,从此再也没回来。

    白木头抬手抹了抹眼睛,眼眶红得不像话:“我笨,过了几年才发现,姐姐死活不肯嫁人,就是怕婆家对我不好,甚至不要我。她得把我养大了,看我成人,能养活自己了,她才能放心嫁人。”

    程梓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放下碗筷轻轻靠在他肩膀上,给他拍了拍背。

    “程姑娘,你说现在多好。”白木头哽咽着把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里:“姐姐这个年纪了,一直没嫁人,也单身着,连个伴儿都没有一个。可外界都说她是女强人,说她活得潇洒,活出了女人应该有的模样。为什么以前的人不能宽容一些呢,一定要用天煞孤星这么恶毒的语言诅咒她……”

    “是啊。如果以前的人也宽容一些,可能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程梓月叹了口气,说:“你姐姐真的很不容易。同龄的女孩子大概都有娃了,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个你,即使真碰到了心仪的公子,也不敢嫁。她又不能把这些苦衷告诉你,就默默承受着,哪怕给自己一个泼妇,或者天煞孤星的名声……即使你不理解她,甚至在心里怨恨她。”程梓月说着说着,忽然联想到了陆刚来。

    “白木头,我觉得,我大概真的能懂林导跟我谈的那些事情了……我感觉我真的有点开窍了。”她直起身子看着白木头,发现她刚才说的那些可能太煽情,眼瞅着他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儿就要掉下来了。

    “哎呀你别哭呀,现在不是跟姐姐好好的么。”她蹙起眉头抬手轻轻给他抹眼泪儿,瞬间有一种人设又反了的感觉。

    白木头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脸埋在她颈窝:“谢谢你,程姑娘。这么多年了,这些话从没人愿意听我说。儿时我的心思那么丑陋,你也没嫌弃我……”

    “嫌弃你做什么,我从来没嫌弃你。”程梓月一时间也感慨良多:“记得还没在一块的时候,我刚从《乱世贵女》的剧组回来。在机场,你穿着医院精神科的病号服就跑出来了,脚底下还踩着一双拖鞋,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我都没……”

    她话还没说完,嘴就叫白木头捂住了:“别说了程姑娘,太丢人了!”

    程梓月笑得眯了眼睛:“你还知道丢人啊?我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丢人呢!”

    白木头羞得红了耳根子,抿着嘴不说话了。

    程梓月揉着他的鸡窝脑袋笑,转念又想到他第一次在这里看到白应姝的模样了。当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白应姝跟她都吓傻了。可现在想来,那反应一点也不夸张。有这么好一个姐姐,曾经把自己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哪怕忍受多大的屈辱都在所不惜。别说一点点股权,为了她应是无所不能才对。

    姐姐的爱尚且如此,那么父亲的呢?

    程梓月抿了抿唇,忽然怅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