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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天子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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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秋色渐渐深了,自初秋开始便淫雨不断,时大时小,偶尔早晴晚雨,偶尔早雨晚晴。相较于往年来看,节气显得十分没有规律性。而帝都百姓的日子并没有受此影响,依旧夙兴夜寐,一任繁华。

    这天,夜间的大雨将帝都的一切打湿,直到凌晨一过,天将透白,晨雾蒙蒙。天色阴沉,不见高日。

    皇宫宫门下,守卫犹如不动的磐石般伫立,丝毫不敢松懈。雾天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应该提高警惕的时候,算算早朝也快开始,很快会有朝廷命官陆续进宫。

    浓雾有变淡的趋势,渐渐的,众守卫突然收拢了目光,视线直往前方雾中去。有一个人影的轮廓,正在浓雾中走动,缓缓靠近宫门。不断有脚踩在沙砾上的“沙沙”声传来,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而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影渐渐清晰了,从雾中走出一个背着包袱,身穿黄白色短袖里衣和灰色布马甲的男子,确切来说应该是个少年,只见他眉宇间有着不加掩饰的疲惫,眸光慵懒,戴着无指灰手套的右手在额前随意一拢,沾满雨水贴在额前的留海被拨开,被打湿的发丝略显凌乱地披散着,整个人湿漉漉地在薄烟中行走。

    少年走到宫门下,对着最前列的守卫点头施礼,表情不咸不淡。“请问,进宫需要通报么?还是在这里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或者,需要令牌证明?”

    一看就知道不是世家子弟的市井中人。

    守卫毕竟见过世面,看得出这个肤白眸深的少年不是擅闯皇宫的恶徒,点头道:“若是有令牌的话即可直接通过。”

    我吁气,伸手进怀取出那块影卫的令牌呈上前。“麻烦你了。”

    他接过看了看,却皱眉退回。“这并不是宫中的令牌,不能让你通过。”

    呃?

    我一愣,重新翻看了一下。身上只有这么一块令牌,怎么可能出错?该不会……“唉,算了,有劳。”拱手转身,带着他莫名其妙的眼神再次消失在雾中。

    “哈咻——咳咳咳……”

    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我顺手将布衣马甲除了下来,两手一拧,“哗啦”水掉了一地。连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滴汗。

    将马甲往肩上一甩,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向不远处的皇宫眺望。看着看着,又打了一个喷嚏。“唉,这群折腾人的家伙,一个接一个的来,还真想玩死我了……该死的裴焉,哈、哈咻——”

    自从离开了玉河镇我便一路不紧不慢地赶来京城,还特地去双溪镇寻找鲁尔爷爷的踪迹,只是最终失望而归。半个月来不断有身怀武艺的蒙面人在暗处突然出现后一番偷袭,因为有过先例,我自动自发地将那些人归类为皇帝给予的试练,如果我在赶往帝都的半路上被这帮人结果了,那也没有当影卫的必要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认为这件事肯定跟裴焉那个XXX有关系,没准这些都是他给皇帝出的主意,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娘的真让人XX。

    “唔,皇宫就是最后一道试练了吧……”对着皇宫辉煌的建筑群闷闷地哼了一句后吸了吸鼻子,失神。

    皇宫的锦衣卫啊御林军什么的可不是吃闲饭的,这一闯进去被当成刺客的话铁定是午门斩首的命,唉,都折腾了一个月了,到了这地步也只能硬闯了,真是让人欲哭无泪,我为什么要惹上这么个皇帝呢……

    东方的天开始有转白的趋势,宫门突然打开,朝廷命官的马车陆续进入宫内。趁着雾色弥漫,我一跃而起,飞上宫墙。

    小心躲避着随处可见的守卫,一边压制着偶尔会出现的喷嚏或咳嗽,穿梭在宫殿与林木之间。摸了摸额头,有点烫,飞跃的步伐变得有些虚浮,我稳了稳心神,每隔个一小段路程就必须停下来歇息一下,还要时刻注意着有没有巡逻的护卫,不消多久,已经头脑发胀。落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院子的树上,扶着树干直喘热气。

    你爷爷的,发烧了……

    这里没有一丝人烟,院子倒是显得空旷干净,树木凋零,地上却不见什么落叶。见没有人的痕迹,我才忍不住终于咳出声来,胸口舒畅了一些。继而又是猛吸了一下鼻子。

    左前方就是偌大的宫殿,无人看守,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孤寂萧瑟。……冷宫?也不像……

    缓步掠过,只想快点找到类似帝王寝宫或者御书房什么比较象征性的地方,却不想那烫金大字书写的牌匾在眼前一掠而过的时候,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

    诺耶宫。

    诺耶,诺耶……阿、阿芙……?!

    ——这里是阿芙曾经的寝宫?!!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又絮絮下起雨来,先是如丝如缕的雨雾,而后越来越大,我竟浑然不觉,立在雨间与那座清冷孤寂的行宫对望,宛如中间隔着忘川之水,彼岸黄泉。

    “阿芙……”低低的一声,因受了风寒而透着暗哑。

    有什么东西这牵扯着我的心脏,另一端蔓延向那座行宫,令我不觉抬起脚步,鬼使神差地走向前去。慢慢靠近,一步一步……雨水轻轻打在脸上,沾湿睫毛,模糊了视线,眯了眯眼又继续怔怔地看着。

    停在紧闭的黑檀宫门前,伸出手推开来。动作迟缓而小心,明明知道这是一座废弃的无人宫殿,却宛如生怕惊动里面一人一物。好像那人还活着,就在这扇门后面,等候来人。

    行宫偌大无比,芙蓉暖床、锦绣卧榻、大理石平面的红杨木桌椅、勾勒着梅兰竹菊的宫绸屏风……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仿佛行宫的主人还在。关上门倚靠在上面,呼吸也放缓了下来。

    没有阿芙的痕迹。

    阿芙并不喜欢锦绣和芙蓉帐,她喜欢晒得暖洋洋的羊毛被褥,喜欢可玛亲手做的粗木桌椅,她没见过梅兰竹菊,只知道用一棵棵草编制成一只只小动物,送给族里的婴孩,并赐予他们天空大地的祝福……

    这里,找不到任何属于她的痕迹。可是空气间留着她的气息。只是那该死的皇帝泯灭了阿芙的天性。

    这座皇宫,果然害人不浅……

    走向那张铺着粉红色被单的大床,瞄了一眼上面有点诡异的鸳鸯刺绣,顿觉异常别扭碍眼。我靠……“阿芙,明明是喜欢绿色的……”话音未落,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从身后出现,一只大手伸过来将我的嘴紧紧捂住,腰上一紧也缠上一只手,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圈住摔在柱帘后面。“唔——!?”

    抵着一个结实宽厚的胸膛坐在地上,整个身子竟然被禁锢得动弹不得,只看到两边半曲的双脚上金黄色的裙摆和下面浅黄色的绸裤,以及一双银色与黄色交缠镶边的银白色长靴,上有游龙携珠的图案。

    满目震惊。这、这根本就是——“唔、唔,……”靠,狗皇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XX我,皇帝不是应该去上朝么,皇帝不是应该有护卫和宫女随身左右么,跟我这个做贼的抢着躲在这里干嘛??这算不算一个好机会?现在在这里灭了他可不可以??

    嘴上的手随着我的挣扎又捂紧了几分,手的主人却半句话也不说。宫门外突然出现了说话声。

    “见过轻彤侍卫。”

    “……”无人回应。

    我顿时忘了挣扎,带着病热的灼热鼻息喷洒在那只手上,发丝滑落的雨水也毫不吝啬地滴落在身后的人身上。呆呆地听着门外的对话。轻彤?……对了,他是御前侍卫……

    “……姚琦护卫怎么会到这废弃的行宫来了?”轻彤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如当初的淡然。

    “实不相瞒,姚琦方才受太后娘娘之命办事路经诺耶宫,忽见似有人影进了这寝宫,于是便寻了进来,不想却见到了轻彤侍卫。”字正腔圆,不卑不亢。

    “……如你所见,在下受皇命所托来此,姚琦护卫请回罢。”

    “如此,在下也不打扰了,就此告退。”语毕,缓步而去。

    嘴上的手终于松开了,我弹了起来退到一边,不敢看他因二人身躯相贴而湿漉漉的衣襟,直接跪倒地上。“草民罪该万死。”

    不语,缓缓起身。弹了弹身上的水渍。

    我现在想的只是:没想到轻彤也在这里,……打不过他。

    宫门吱呀一声推开,轻彤一身银白色的锦衣和黑色的锦帽锦靴,手持长剑进了来,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拱手。“皇上,姚琦已经走了。”

    “嗯。”清淡的回应。却让我萌生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似乎……声音不对?

    才想着,银靴已行至身前,绣着九条金龙的明黄色裙摆异常刺眼。心里微微一紧,越发将头低下去。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钻进耳里。“……夏侯公子真是大胆,竟然擅自闯入先皇妃子的寝宫,还让朕为你的行为做掩饰,看来朕是小看了你了,还未入宫便如此张扬无恐。”

    很平淡的口气,也很漠然,带着帝王特有的不怒而威。却终于让我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我猛地抬头。

    天已大亮,光线从镂空宫门外直射进来落在这一袭金黄的人身上,帝冠上的珍珠闪着玉光,泼墨黑发披散下来,轻柔的留海下一张带着孤傲冷冽的平静的脸,飞眉入鬓,黑眸宛若深潭,龙章凤姿,宛若天人。这分明,是裴焉的脸!

    “访民使大人?!!”我冲口而出,对自己直视天子龙颜的大逆不道的行为浑然不觉,死死地盯着这张一度令我胆怯心寒的脸。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朕来说明一切么,夏侯公子即便不是聪明人,这时候也该猜到了吧?”薄如蝉翼的双唇勾起浅笑,双眸带着一股笑意,与他一贯的清冷大相径庭。

    说明一切?说明什么?我被算计了?不……说算计是抬举了自己,这是一个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的骗局,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还不是主要的那个……访民使常与少帝互换身份,这两个人常常互换身份……

    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少帝,在玉河客栈遇到的少帝,才是正与他互换身份的访民使裴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