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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妈呢？”冯幂萝下班回到馨香居，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地上摘韭菜。
2005年的春节，冯幂萝因为工作太忙又不能回南方，只好让父母来滨海过年。好在妈妈已经退休，爸爸也放寒假了。
“又去听讲座了。”
“什么讲座啊，早也去晚也去，都两三天儿了不着家的。”冯幂萝看看晚饭还没着落，开始生母亲的气。
“说是保健的，我跟着去看了一趟，全是一群老婆子，我一个男人站那不好看，就回来了。”冯奕把韭菜放进脚边的一个小铝盆里，拍了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又从冰箱顶上拿过来围裙，一看就是要做饭的样子。
“爸你别动，我去找我妈去，真是的来了快一礼拜了一共也没给我做过几顿饭。”冯幂萝把围裙从父亲的身上解下来，冯奕也不说话，由着女儿在他面前使性子。
冯幂萝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她读书那些年，父母的家教很严，很少惯着她。初中毕业时就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到了高中甚至能做一家三口的饭了。可是毕业以后，父母却转了性子，一丁点儿的家务也舍不得她做，甚至很享受她在他们面前的撒娇卖萌。
冯幂萝有些心酸，这应该就是父母在变老的表现之一吧，开始宠溺子女，希望在有生之年为子女做尽量多的事情。她看出了这些变化，于是开始配合，由着他们照顾、在他们面前发嗲……
“爸爸，你说我是不是你上辈子的情人？”冯幂萝让父亲坐在刚才摘韭茶时坐着的小凳子上，自己蹲在地上用双手环住了父亲的脖子，又把头依在父亲的肩膀上。
“每个女儿都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你当然是我最心爱的宝贝儿。”父亲用沾着泥的手指刮了一下冯幂萝的鼻子，就像眼前蹲着的女儿不是26岁，而是6岁。
“我是你上辈子的情人，如果我遭了今生的爱情，那你不就失恋了吗？我一直不找对象，永远陪着你和妈妈好不好？”冯幂萝又在撒娇。
“当然不好，你给我生个小外孙女继续我的恋爱，我不就会从失恋中走出来吗？”冯奕没有上女儿的当，乐呵呵地打断了她不想谈恋爱的念头。
父女两正偎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天伦，门铃声响了。
“你妈回来了，快去开门。”冯奕让女儿去开门，自己走到洗水池前洗刚摘过的韭菜。
果然是母亲回来了，冯幂萝假意生气，也不和妈妈说话。
“谁把我们家姑娘气着了，看这小脸儿都气绿了。”乔东梅给老伴使了个眼色，冯奕马上接了话。“还不是你，老是跑出去听什么讲座，来了滨海也不好好陪陪孩子。”
冯幂萝转身“噗嗤”一笑：“行了，你们别唱双簧了，快给我弄饭吧，人家累了一天呢。”
父母在厨房做饭，冯幂萝端起遥控板看起了电视，隐约听得二老还在交流今天的“听讲心得。”
“那一定是骗子，你可别上当。”冯奕压低了声音说。
“我怎么会上当，我也以为是骗子，看了这两天没看出哪儿是要骗人，所以才奇怪。”乔东梅虽然同冯奕一起压低了嗓音说话，但是尖锐的女音还是传到了女儿耳中。
“妈，你被骗了？”冯幂萝扔掉手里的遥控板就跑到厨房问母亲。
“都说了要你小声点，吵着丫头看电视了。”乔东梅用胳膊肘扛了一下老伴，觉得是他吵来了女儿。
“我没被骗，不过感觉挺奇怪的，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儿。”母亲摇摇头，脸上尽显思考的表情。
“你给我讲讲呗，说不定我能看出来。”冯幂萝说。
“我几十年的阅历都参不透，你一个姑娘家能看懂啥。”乔东梅显然不想女儿还没结婚就开始八卦，不同意她加入到闲聊的队伍中来。
“阅历是没你多，可是滨海我熟呀，一起聊聊呗。”
“不聊，又和你们年轻人没啥关系的。”
“妈~”冯幂萝拉长了嗓音，从背后抱住母亲开始撒娇。“你就和我聊嘛，来了几天了都没好好聊聊呢。”
“你先看会儿电视，别妨碍我做饭，一会儿吃饭时带着你一起聊。”拗不过女儿，乔东梅答应把这几天的见闻讲给冯幂萝听。
晚饭是韭菜炒海肠、西红柿炒鸡蛋外加一份回锅肉，父母从南方带过来的大米让冯幂萝这几天过足了家乡的瘾。
“聊聊呗，你这几天忙着听什么讲座了？”冯幂萝盘腿坐在椅子，夹了块鸡蛋就往嘴里送。
“在外面人五人六的，一回家就没了规矩，赶紧坐好。”乔东梅瞟了一眼女儿的坐相，十分不满。
看见母亲有点不高兴，冯幂萝忙将双腿放下，好好地坐着吃饭。最近撒娇太多，有些把握不了度。难怪都说小孩不经惯，自己这么大人了一被惯起来也就没了分寸。
“行了，别难为孩子了，她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冯奕看夫人生了女儿的气，忙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帮腔道。
“就是啊，妈妈，我错了，这不是改了吗？不生气了，咱聊天呗。”冯幂萝给母亲碗里夹了条海肠，差点滑到桌子上，乔东梅眼疾手快用碗接住了。
“上次来滨海，和咱一个小区的九号楼，不是有个亮亮奶奶吗？”乔东梅开始了她的讲述。
“我知道，你每天早上和她一起在小区操场上〖运〗动的那个阿姨。”冯幂萝用筷子夹了。米饭放进嘴里，不忘表示自己还记得这个人。
就是亮亮奶奶，我这次来也是一早想找她去锻炼身体，那天就在楼下等她了。这数九天太冷了，我还以为她不下来呢。没想到等了一小会儿她就下来了，还拿着个马扎子。见我来了，非拉我一起去听讲座，说有东西白拿。”
“哪有白来的东西啊，你可别听她的。”冯幂萝忙说。
“你先听我说，别打岔。”乔东梅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比划着准备大讲一番。
“我跟着亮亮奶奶出了小区走两个公交站点儿，拐个弯儿，就是上次我们来，你爸给你买臭豆腐那个小道口儿。往北走几部就有个大仓库，进去了里面好多人，有一两百吧，全是女的，岁数小的也有四十来岁，你爸这样的老头好像也有一两个。进去就给我发了个马扎，和亮亮奶奶的一样。”
“就是你刚才回来时拿的那个吗？”冯幂萝指着门厅立在鞋架上的马扎问。
“是呀，听完讲座还给了双鞋垫呢。讲的都是怎么养生，怎么保健，听说主讲是协和医院的大教授。听着挺有道理的，好几样都能和你爸的身体对上。拉他去听，他也不听一听。今天我又去了，今天送的是菜刀。”
“你去听了一天就为一双鞋垫一把菜刀？仓库里多冷啊这天气。”冯幂萝心疼地说。
“没去一天啊，就早上和下午各半个小时。里面有电暖气，人多又挤，一点也不冷。看把我姑娘心疼的。”
“妈，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人家凭啥送你们东西。就算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一两百人也不是小数啊。肯定也不是慈善机构，人家会去社区搞，不用找个仓库偷摸搞。”冯幂萝分析说。
“不会是轮子吧？”冯奕的话把乔东梅母女吓了一跳。她们以前也听说过轮子就是先送东西把人招来，再上什么大法课程，最后迷住信众的心智。
“不能，要是轮子的话，没给我们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都是咋治病咋注意身体的。”乔东梅肯定地说。
“他们没有说这课程一共几天吗？”冯幂萝问母亲。
“已经开了五六天了，说一共十来天吧。我倒是抱着学一学的心理，亮亮奶奶入迷了，她觉得讲课的专家可神了，懂得多，会得土偏方儿也多。”
“妈，我明天早上和你一起去看看吧，看不行咱就辙。”冯幂萝说。
“太早了，天冷你就在被窝里多眯一会儿呗。”乔东梅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手。
“你对滨海不熟，万一出点啥事我怎么放心的下。我明天和你去看看是谁组织的，如果是官方活动你就每天去听吧，省得在家也无聊。”冯幂萝说的很坚决，不再给父母提出异议的机会。
三个人吃过晚饭又看了会电视，就准备休息了。冯幂萝把床让给父母睡，自己睡在沙发上发呆。
母亲每天去听的是个什么讲座？天上真的会掉馅饼？这个世界真有免费的午餐？不，不会的。
冯幂萝开始分析，听课的受众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妇女，这些人大多不愁吃穿，有的甚至家境殷实。给她们发东西绝不会是布施善行，目的无非是想利用贪小便宜的心理把她们吸引过来。
难道是传销？又或是父亲猜测的轮子？这其中必然有阴谋或是陷阱，可是从哪里下手才能找出来呢？一个新奇的故事，已经出现在冯幂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