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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公司的香港老板王佳林已经知道这件事，他下周就会赶到滨海。能做开发商，会少了改个土地性质的本事吗？大家可以过来签个补允协议，咱们先不签正式的购房合同。我们承诺会在2007年12月31日以前把房子的手续改完了，改不完全额退还定金。”售楼处工作人员的一番话，尤其是那句“开发商业协会少了改个土地性质的本事吗？”让牵涉其中的购房者逐渐安静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相信开发商，他们按照售楼人员的安排，排队上二楼签了一份补充协议。
冯幂萝偷偷从一个已经签了补充协议的男青年手中，借过来看了看这份协议。当她看到协议上盖的公章是滨海置业有限公司，而不是正在代替滨海置业售楼的代理公司后，替这些买家松了一口气。
就在十分钟前，忧心地看着人们被销售代理公司一个个叫上楼签协议，她电话咨询了一名资深的房产律师。律师告诉她，对于业主后续签订的补充条款，法律效力需要看盖的章是谁的。房子的产权是属于开发商的，只有建设单位（也就是开发商）才有资格来出卖房屋或是向业主承诺更改土地用途。销售人员或是销售代理公司签下的协议有没有效，要看开发商认不认了。如果盖的章是开发商的公章或是合同专用章，那协议应当有效，如果是其他印章，则没有法律效力。
冯幂萝把看到的补充协议拍了张照片就离开了滨海星苑售楼处。因为此前曾去这家公司位于海华大厦的办公场所面试过，所以她清楚以销售代理公司为名在这里卖房子的售楼人员，其本身是滨海星苑的员工。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是滨海都市报的中层干部，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冒然在一线多做逗留。
“我这算不算记仇？”冯幂萝纠结于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自己对滨海星苑产权问题如此用心的理由，到底是想帮助那些被“套”的业主，还是想通过这个事件去向滨海星苑算一把旧账。或许，是公私兼有吧。可是，又找谁来做这件事呢？
冯幂萝突然意识到，吕昊儒当年培养她的用意，除了找一个有能力的接替人，还需要一个可信的执行者。
叶有道无疑是可信的，但是这样一个容易引来麻烦的报道，不能交给新人，何况这个新人的条件还没能在报社站稳脚根。
唯一适合的人选，就是杨伟明。他现在担纲着“帮办”栏目，他在报社的资历够老，轻易不会被触动。只是，以杨伟明的处世哲学，解决些小问题协调点新事件或许容易，做这么大的监督报道，他能轻易同意吗？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会把自己有意捅出这件事的消息透露出去吗？
因为搬进了主任办公室，冯幂萝并不清楚其他办公室的工作状况。她只知道杨伟明最近工作很认真，靠着自己多年的人脉也为滨海市民办了不少实事。可是能不能找他做一次彻底的曝光，仍然是需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的。
思前想后，冯幂萝决定赌一把。当年滨海星苑占用金圣学校教学用地的事件，知道底细的几个人，李佳伟和吕昊儒已经离开了，梅寅生和严琴琴必定不会把李佳伟顶了的“罪名”再丢还给她。杨伟明不清楚她与滨海星苑之间的恩怨纠葛，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执行人选。
当她把滨海星苑小区公寓当成住宅卖、涉嫌欺诈的事和杨伟明说了后，透露给他希望跟进的意思，没想到杨伟明爽快地答应了。
冯幂萝本以为，自己是需要费一番工夫来说服他的。
对于杨伟明来说，自认是社会部除了廖亚楠和严琴琴外资历最“老”的成员，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带起来的新手记者一步登天，做了顶头上司。杨伟明也自我思考了很久。自从当了父亲，他越发地不思进取，每日混着工资打发时间。可是孩子大了，会说话了，会提问了，他很想给孩子看看，自己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爸爸，也可以成为孩子的榜样。
他不是没想过做社会监督类的报道，只是这样的选题必须向部门主任汇报，他还没能完全适应把冯幂萝这样一个年轻人当做领导看待。这次冯幂萝竟然主动找来商量一个有份量的线索，他自然很是欣喜。
“杨哥，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找几个可能影响房屋性质的单位了解清楚，像滨海星苑的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从商务公寓更改成住宅。全都落实清楚了再出稿，直接掐其七寸。”冯幂萝看上去是在征求杨伟明的意见，实际上算是有委托工作的意思。杨伟明自然认可冯幂萝的想法，在做这种报道方面，她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第二天下午快要下班时，杨伟明来冯幂萝的办公室商量滨海星苑的进展。
“我先去了房管局产权产籍科，人家说过去有投诉滨海星苑没有取得预售就对外出售房产，他们已对这一问题进行过调查，后来预售许可办下来了，这事儿也就解决了。至于土地用途，人房管局说了，是严格按照规划部门的审批办理的预售。人房管局还说了，他们是严格执行各项法律法规，预售许可上注明土地用途为公寓的，今后办理的房产证儿也是公寓。”杨伟明对照着采访本上的记录，一项一项给冯幂萝讲解房管局对这件事情的回应。
“规划那边儿我没去，打了个电话问的。说是一般情况下不会随意更改已经制定好的规划。如果有建设方提交更改规划的报告，他们也需要根据《城市建设用地性质和容积率调整规划管理办法》寻找有没有更改的可能，并不是企业一句话就可以更改的。”
“说白了，建设和房管部门压根儿就没权改规划；规划除了确定用地性质，还要综合考虑容积率、建筑高度、建筑密度、绿地率等。要是滨海星苑的土地是由国土部门划拨的，那是不允许更改规划的；要是通过出让方式取得的，还需要符合许多的条件才能完成变更。比如说城市基础设施、公益性公共设施或重大项目建设需要，导致地块的建设条件发生较大变化的；城市总体规划、分区规划、控制性详细规划和专项规划调整或者修编，造成地块开发条件发生变化的。可是这些条件，滨海星苑是一项也套不上的。从我采回来的情况看，一句话，想改土地使用性质，没戏。”
当杨伟明说出“没戏”两个字时，冯幂萝知道，可以出手了。
“杨哥你真厉害，这些东西和我讲一礼拜都不一定能弄明白，你出去跑了一天就全弄清楚了。”冯幂萝从未在杨伟明面前摆过领导架子，经常还以小妹的姿态给他台阶，杨伟明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较为平等的相处方式。
“只是……”杨伟明的脸色稍暗，眼睛向窗外瞟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只是什么？哪里还缺证据支持吗？”冯幂萝捕捉到了他的不安，忙追问道。
“刚才我回来时，遇上广告部的老贺，听说秦总要和这个滨海星苑签广告合同呢，广告额还挺大的。就怕我这个稿子，到他手里审不过去！”杨伟明第一次担心自己的稿子被“毙”还是一个对自己有着重要意义的稿子。
“呵呵，老哥，这个你放心，以前我的每篇稿子都担心审不出来，最后还不是都发了？这个咱有对策的。”冯幂萝咯咯一笑，杨伟明虽然做不成十足的仁记，但是对工作的热情，已经完全被他的帮办栏目激发出来了。
“也是啊，哈哈，你做了那么多年，肯定有办法。快说，怎么弄？”
“秦总经常应对那么多广告客户，就算他很中意滨海星苑，这里也不过是他客户中的一样，他能记得小区名和小区位置，就算不错了，怎么会知道其他信息？”冯幂萝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又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说：“就像我现在，只能看清楚文件的标题，却看不清文件里的具〖体〗内容一样。”
“你的意思是……”
“我们的稿子不点名滨海星苑，只说东海区东部某新建小区，稿子里再把建设时间、建设情况提一下，知道读者的情况自然马上对号入座了。”冯幂萝做了多年社会帮办记者，早已经把各种规避风险的经验方法总结出来，随时套用。
“小冯，没想到你这么有经验！”杨伟明的这句恭纬，完全是发自内心，他开始渐渐明白，冯幂萝能坐上主任之位，除了勤奋，还有智慧。“审读的问题托你的福解决了，现在聊下稿子吧。这个事件信息量非常大，而且我们能确定支撑的证据也有很多，稿子我打算出成连环式的，一套一共七篇，出他一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