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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中风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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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说了好几声,喘得上气接不来下气,只指着外头,眼泪直流。

    阮小幺瞧她穿得一身赭红新袄,粗棉布面上还绣着细碎的银色绒花,头面上插着简削而成的木簪,并无其余穿戴首饰,面容虽有富态,却也因久经风霜而有些苍老,额上眼角留了道道皱纹,与平日里在皇子府见着的那些个婆子们的打扮体态大有不同,瞧着有三十来岁,一双手也是骨节粗大,虎口处有些皴裂,翻手间可见着五指的茧子,粗糙的很。

    叶晴湖问道:“人在哪儿?”

    “已安置到医堂里屋了。”胡生道。

    叶晴湖点点头,绕过那妇人,便向外而去。胡生在后头,先进屋拿了余下的金针银针,又从靠窗的一方案上抄了几样器具,向仍跪着的妇人道了句:“大姐请跟我来。”

    那妇人抹了把泪,抽泣地跟了上去。

    阮小幺将门关了,跟着二人而去。

    胡生所说的医堂,正是阮小幺初次登门时见着的那屋,临靠着回廊,当日因瞧病的人太多,屋中战不下,叶晴湖便干脆将书案都搬了出来,只在外头开方,如今那回廊已然清冷一片,只医堂那屋中有些动静,晴光洒下,天气方好。

    阮小幺跟着进屋后才发现里头已站了三个粗布的汉子,额上俱都有些汗,眉头也是紧锁着,正相对吵杂着写什么,见着来人,忙躬身做礼,向那妇人道:“大妹子,你好生照料大郎,咱哥儿几个还有些事,大夫已来了,咱就先退了!”

    那妇人又抹着泪谢了几句,送人出去。

    医堂里摆着百宝阁,外头抽屉上贴的尽是药名儿,阮小幺从先前叶晴湖试药的那屋中出来,鼻子早已被冲天的苦味腥味涩味熏得一片麻木,此时一毫儿药味都闻不出,只扫视了一圈,便朝右面用布帘隔开的里屋进了去。

    里头地儿并不逼仄,东南北面各安置了一张榻,一人正虚虚躺在其中一张榻上,不停地抽搐,仿佛背上被什么东西扎了,无法好好安躺着一般。

    这人嘴歪眼斜,口涎止不住地往下流,不知神志是否清醒,只一直咿咿呀呀的,不知在嚷些什么。

    叶晴湖一问缘由,原来这人是个挑担叫卖的货郎,寻常走街访户,卖些贴面儿、首饰、孩童玩意儿、针线等零散物事,今日不知怎的,挑着担子,没走半日,便突然抽搐着扑在了地上,一蹶不起,而地处清冷,离药铺医馆都还隔了两三条道儿,有熟识的人先去给他家中人报信,刚巧冬至日人多,七嘴八舌便论起来附近的一条巷道儿里有个脾性古怪的大夫,事急从权,先将人抬了过去,此时便在叶晴湖家中了。

    阮小幺想,这得亏还是古代,要是放到新世纪,谁管你在地上是死是活,各人都还怕被讹着呢!

    看看这人的情况,猜一猜,想便觉得是中风了。

    叶晴湖给他诊过脉,翻开上眼睑瞧了瞧,问那妇人,“令夫平日里都有甚喜好?”

    妇人已不像先前那样慌张,仍有些抽泣,低低道:“无甚,只是爱喝酒吃肉。”

    阮小幺找了张凳子,托腮在桌边看着。叶晴湖那双隽秀飞扬的眉又微微有些皱起,开口道:“性子如何?”

    “还好……”她垂了头去,从阮小幺的高度,正可以看着那微胖的面容上有些黯然,不知难过是担忧,“只是喝了酒,脾性便有些燥,与人说不上两句,逆了意,便要闹起来。昨儿个醉了一夜,今日一早起身,又要喝酒,我一个妇人也拦不住,他挑了担子上街,原先还以为又与人过不去,哪想到、哪想到……”

    她那一双眼已哭得核桃一般,又要抹泪。阮小幺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掏出了快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那妇人一下子又泪如泉涌,掩着帕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叶晴湖挑眼扫过了阮小幺,她摸摸鼻子,望屋顶。

    “清晨饮酒最为大忌,况如此天寒地冻,邪气侵体,又是宿醉,想死哪需如此大费周折?”叶晴湖哼了一声,先捻了几根银针扎在了那张脸上,却不是歪斜的那面,反是好的一边,连连几针,直准刺在地仓、巨?、迎香、颧?几穴,深浅不一,又让胡生脱了他衣裳,将屋帘锁住,里头生好炭火,以免寒冻,屋中暖起来后,将被子掀了,也不顾女眷在场,就要让胡生解下那汉子的里衣与裤子。

    那妇人愣愣瞧着,不一会,脸都红了,一瞧阮小幺,还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看着,面色如常,仿佛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个花花草草什么的一般。

    胡生脱了一半,毕竟没叶晴湖那样**,回头向阮小幺道:“阮姑娘可否回避?”

    “嗯?”阮小幺回过神来,一看榻上那人脱得只剩一条亵裤了,点点头,好整以暇出了屋。

    那妇人丢下一句“妇人也去外头回避”,顶着张大红脸便钻出了里屋。

    胡生:“……”

    搞得像那女人是个黄花闺女,阮小幺才是久经人事的那个一样。这世道真是太乱了!

    掀了帘子出去,便骤然感到身上一寒,阮小幺搓搓手,呵出一口白雾,无聊地在外间走来走去。那妇人在她身边立着,神色悲戚,目光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里头静静地,除了胡生的脚步声,没有一句言语,放佛空无一人。

    半晌,那妇人似回过了神,再三望着阮小幺,欲言又止,好容易才开了口,“夫人姓阮?”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那妇人声音也有些粗糙,说话声儿却小,“令夫一表人才,夫人又如此……青春貌美,真是一对璧人。”

    阮小幺受了夸,美滋滋应下来,这才反应过来,“叫我姑娘吧,我还没嫁人呢!”

    “哎哟!”妇人面色闪过了一丝局促,连连赔礼。

    阮小幺摆手称无妨,两人说了几句,片刻后,那妇人终于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听闻这位大夫性子有些……清冷,不知……不知诊费该如何清算?”

    清冷……这词儿太不凶残了,换成**才好。

    “我也未见过叶大夫收诊金,实不知是怎么个收法。”她实话实说。

    明显见着了那妇人面上的为难。一来丈夫的这病来势突然,不是什么头痛脑热;二来这叶大夫瞧着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想来诊金必然不低,然而她身无长物,自己男人也挣不到几个银钱,若是收上个十两八两的,恐怕他们卖了家当还贴不足。

    而面前这姑娘虽年岁不大,但瞧着便是与那叶大夫相熟的,也不知是何关系,若是那人倾心与她,那求人便更方便了。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小心赔了笑脸,道:“姑娘心地好,能否向那大夫通融一二,妇人家中尚有四个孩儿要养,当家的如今躺在榻上,断了收账,妇人自个儿也没个长处,只给邻里人家洗洗扫扫,得些补贴过活,这诊金……实是再拿不出多少了的……”

    阮小幺如此一听,终于明白了所为何事。

    那妇人见她无甚反应,心下一急,搭上她一只手臂,悄声道:“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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