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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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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兵奔至面前,并未停止,却从中分成两路将李岩和亲军团团围住,此时才看清楚这些骑兵全是身着大顺军服,却不知是何人的部下探得此处厮杀,领兵来援。李岩心中稍定,对来人大呼

    “本将乃制将军李岩,尔等是何人,请领头的将军出来相见?”

    此时骑兵中奔出五六骑,从中涌出一名将军,此将身材精壮,神色倨傲,黑面短髯,却不正是丞相府亲军都尉,威武将军刘凌斌。他一身戎装,提一柄偃月刀,当即跃马而出,在李岩面前站定,施施然道

    “末将刘凌斌参见制将军,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下马。”

    他说是参见,不过微一抱拳。李岩站在地上,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神态高傲,眉眼间杀气闪现,全然没有下官参加上官的礼仪。要知道大顺军职,至闯王以下有权将军,制将军,又有果毅将军,然后才是威武将军。不说职位差距很大,况且李岩虽然年轻,但是成名已久的军中宿将。刘凌斌如此轻慢,却是让人费解。

    李岩初见时刘凌斌,心中已是大惑不解,他知此人阴险毒辣,是牛金星所依仗的心腹大将。又见刘凌斌神色倨傲,丝毫不顾及自己颜面,更是心中更是费解。他心下猜测,莫不是牛金星当真要撕破脸面,还派来重兵护卫朱慈烺难逃,那今后闯王面前对奏,他该如何交差。

    “原来是刘将军,你来得正好,本将探得朱明余孽朱慈烺要难逃,率兵在此截杀,却不料被他们劫了宋军师,你正好率军堵住他们去路,今夜我们为闯王和丞相诛灭朱明余孽,立下这不世之功”李岩先拿话堵住刘凌斌,当着众军士的面,量他也不敢乱来。

    当他们说话之时,宋献策早已经悠悠醒转,刚才他被陈同尘一个手刀打在脑后,一时晕过去。现在被马蹄踏地的动静激醒,他睁眼看着四周,诧异发现自己竟在朱慈烺等人面前。而李岩率军正与刘凌斌对峙。他精明过人,足智多谋,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幼年患过重疾身材矮小,左腿还留了残疾,但却心志坚定,遍阅群书,终成一代大才。但凡这样的人,都是心中极为骄傲之辈。他此时不愿卧倒在地,顾不得大敌环伺,局面危急,却奋力站起,昂首而立。朱慈烺君臣看他也不言语,也不见喜怒哀乐,就不在意,任他站着。

    那边刘凌斌听得李岩拿话挤兑,却不在意,他微一仰头,一声轻笑,

    “制将军有令,末将本该遵从,可末将想请教制将军,这里谁是朱明余孽?末将只见到闯王亲封的宋王,却没见到制将军所封的朱明余孽。“他言语放肆,出言讥讽李岩,已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也不等李岩发怒,在马上对着朱慈烺抱拳躬身,高声问道

    ”宋王殿下,末将有礼了,丞相大人请宋王南下真定府躲避时疫,为何宋王殿下还在此停滞不前啊?“

    朱慈烺见是刘凌斌来,心中已怀疑此事怕还大有深意。今晚各路人马纷至沓来,粉墨登场,波折无数。这背后好似有人在步步设计。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可刘凌斌到此却一定不会害自己,在京营之中机会众多,牛金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自己可以断定,牛金星除了和自己联手,无路可走。他见刘凌斌称自己宋王,已知他有意回护自己。当众也是朗声答道

    ”多谢刘将军挂念,孤身体不适,得丞相关照,带了亲随和属官,南下真定府躲避时疫,今才离京十里,就蒙宋军师和李将军刀兵相送。孤的贴身内官王常顺和我诸多亲卫皆冤死刀兵之下,他日见了闯王,孤一定和宋军师和李将军好好请教,闯王亲封的宋王,还是不是大顺的王爷?“

    宋献策就站在朱慈烺身侧,听得他这般说道,不禁回头看了看朱慈烺,他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不语,今日的事情大大出乎意料,好似坠入了一个圈套。他至出山以来,帮助闯王立下无数大功,却也和闯王越来越离心离德,京城的繁华迷人眼,亡明的大功乱人心。大家好似都忘了当初举兵的初衷,这天下还有无数饥民,还有无数苛政,还有无数乱命,这些不救不除不改,江山怎么坐得稳?!他觉得闯王和刘宗敏受了牛金星蒙蔽,在金钱美色面前已经毁了,他把目光投向了李岩,这位文武双全的年轻将军,胸中有天下,更有万民,最重要的是,他有信仰,他才是“十八子主神器”这谶语中真正的圣人。

    他知道朱慈烺,但是却没有见过面。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少年,一个金冠落地的亡国太子而已。崇祯帝朱由检尚且被逼死在煤山,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能有什么能耐。之所以要伏杀朱慈烺,一是李岩需要这个天大的名声,他才能超过刘宗敏,成为闯王之下第一人,才有机会和闯王分庭抗礼。二是可以趁机拿捏住牛金星的痛脚,那个贪财无度的前明举人,正在毁了他辛苦努力的大顺。可他却中了牛金星的计,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竟然做了牛金星的棋子。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他看到了朱慈烺的勇敢,执着,还有与李岩一样坚定的信念,这浑然不似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摇摇头,没有反驳朱慈烺,他现在需要冷静的观察局面,想想这件事到底在哪里出了错。

    李岩听得朱慈烺说话,一时心中大怒

    “你休要巧言强辩,你现在抓了宋军师,却又是做如何计较?”

    ”制将军,末将今日来此,可不是来为将军和宋王说和。“坐在马上的刘凌斌打断了李岩的问话,他从怀中取出一道令牌,对着李岩说道“奉丞相谕令,清军势大,令制将军李岩速速往丞相府议事,令到即行。制将军,军情紧急,这就请吧。“

    “哈哈哈”李岩听到刘凌斌所传丞相号令,怒急而笑“好个牛丞相,好个牛金星,他可真是患了失心疯吗?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这些朱明余孽逃了吗?”

    宋献策在旁听到牛金星的号令,突然大惊失色,这牛金星让刘凌斌此时来三里岗传令,显然早已知道他们在此伏击,那他为何不早早提醒朱慈烺,非要等大家刀兵相见,难道说这都在牛金星的预料之中?他细细思索整个事件究竟哪里不对,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书信!李岩收到的告密朱慈烺南逃的书信,莫非是牛金星故意送的?那牛金星就是要以朱慈烺为诱饵,诱骗立功心切的自己和仇恨朱明的李岩出城埋伏,然后派大军将大家一股消灭!想到这里,宋献策已是脸色苍白,背后大汗淋漓。好个牛金星,他自导自演,做下了这连环杀局。

    宋献策看看旁边的朱慈烺,朱慈烺恰巧也看向他,二人面色一般,神态相似,顿时都明白了对方心中已经堪破了牛金星的计策,可是朱慈烺才不过十五六岁,他已经快四十了,而且多年赞画机务,没想到这朱慈烺也是如此厉害。他没有时间去感叹,高声说道

    “丞相相召,一传令信使,二三骑足矣,何来刘将军率大军亲往?”

    李岩听到此话,如醍醐灌顶,转瞬明白事有蹊跷,他真不敢相信牛金星胆大包天,竟敢做出如此事来。不禁提起了手中长剑,传令小心戒备。

    刘凌斌在马上听得宋献策此话,仰头大笑,“真不愧是宋军师,都说你未卜先知,末将看少说也是个能谋善断。”他突然收声正色,又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却是闯王令牌,刘凌斌高举令牌,扫视四下,面带戏谑的对刘凌斌一字一顿道“奉闯王军令,李岩抗令不遵,即与阵前擒拿,生死无论。制将军,你是自己缴械了,还是要末将帮你缴械了?哈哈哈。”

    李岩听到此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一时间竟不能言语。他为闯王立下无数功劳,出生入死,一刀一枪的为闯王打下了江山,而今却要传令拿下自己,生死无论。李岩如坠冰窟,手脚冰凉,他缓缓张口,声音沙哑,疲惫无力,像是瞬间老去了三十岁。

    ”都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而今我大顺强敌环伺,闯王就要自断手足了吗?我李岩出生入死,有什么罪,我要面见闯王。“说得最后几字,仿佛是用尽了全身气息。他是见惯了生死的沙场大将,他不怕死,当年敢散尽家产起来造反,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他一心要为之奋斗的闯王,却要杀自己。

    ”制将军要见闯王,闯王怕是只想见制将军的人头吧。“刘凌斌靠着马鞍,盯着李岩。他环顾周边军士,高声令下”尔等都是大顺军士,速速遵令放下武器,将逆匪李岩拿下。半刻之后,格杀勿论。“

    周边骑士们听令取下弓箭,箭尖直指李岩亲军。只待刘凌斌一声令下,便要万箭齐发。

    那边宋献策看到局势危急,却大声呼道

    ”闯王尚在前线作战,怎么会下令擒杀李将军,这究竟是何人所令“他心急如焚,怕李岩一怒之下不知应变,铸成大错,”牛金星胆大包天,居然敢擅传闯王军令,我等都是大顺的军士,切不可手足相残,自毁长城!“

    ”宋矮子,休得巧言蛊惑,这正是闯王令示,尔等还等什么,还不放下兵刃,速速投降!“刘凌斌听得宋献策要鼓噪士兵,一时大怒。他是丞相腹心,知道丞相得了闯王手令要擒拿李岩质问,却没有说要杀他,他怕夜长梦多,误了丞相的大事。”各军将,准备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