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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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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侣行(三)

    程梨先一步走出商店站在街口,她心情不错。

    有脚步声从她身后响起,那道声音越来越近时,任西安站到她身旁。

    程梨还没说什么,一串棒棒糖砸向她的手臂。

    程梨伸手接过,也没跟任西安客气,整理了下将这一串糖整个塞进大衣口袋内。

    任西安站那儿没动,看着对面暮色笼罩下的那间他们一度光顾过的酒吧。

    在这儿他时隔经年后第一次不那么合时宜的冲动过。

    日头落得很快,烟灰色的幕帏垂在地表上,天色一暗,四周的人来人往都像被摁下慢动作键。人行缓缓,风过徐徐。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提此前在湖畔时那出不欢而散。

    过了一会儿,程梨先开口说:“你得还我钱。”

    任西安皱眉:“你收的糖是天上掉的?”

    程梨声明:“糖过来,我不能让它掉地上,这没道理,我只能接。”

    程梨自己咬了下舌头,琢磨这有点儿无耻。

    任西安闻言看她,程梨甩掉舌尖上那丁点愧疚感直直看回去。

    他既然可以不要良知,她也暂时丢掉廉耻。

    任西安沉默了下,打发她:“回去联系周鲸,算你利息。”

    程梨说:“我现在就缺钱了。”

    任西安额角一跳,突然觉得他理她就是给自己找事儿。

    程梨满眸坚定,等着他给予回应。

    任西安开始掏钱包。

    程梨立在一旁,在他将钱包即将掏出来那刻说:“不用那么麻烦,将就那点儿,给我买些吃的?”

    掏钱和吃东西,到底哪个麻烦?

    任西安额角又跳了一下。

    程梨还附带解释:“我不吃糖。”

    任西安冷声问:“你有的挑?”

    程梨安之若素,很镇定:“我是债主。”

    任西安冷呵了声,不再和她计较。

    他来,就已经给了她底气。

    这样幼稚的对话,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

    两人步行走了几十米,程梨选择进了路边一家快餐店。

    这可不止是买些吃的,这是一起吃饭。

    店面临街的玻璃上都是水汽,隔着玻璃可见内里客流繁多。

    程梨喜欢人气,推开店门后选了店里唯一的空位坐过去。

    任西安跟在她身后进去。

    内里的客人大都身穿工装,以附近的石油工人居多。

    程梨和任西安一进门,数道视线集中于他们身上,但也没人深究过多停留。

    店内很温暖,程梨将外套脱下来,搭在一旁的木椅上。

    菜谱很简单,程梨也不挑。

    可她点的东西,十二块钱远远不够买单。

    任西安一直看着,程梨不问,他也不参与,不干涉。

    点好菜,程梨坐正了,一只手臂搁置在木桌面上,抬眼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任西安。

    程梨的视线很赤/裸,像是要透过他脖颈裸/露的肌肤看下去,看清他衣服之下的一切。

    这目光缠在人身上,给人要扒人衣服的错觉。

    任西安微侧身,从烟盒内挑出一根烟。

    程梨视线一巅,问:“你这么干合适吗?”

    任西安看她,最终没点成。

    程梨这才问:“你怎么来的?”

    为什么来好像已经不需要问了。

    任西安没回答,骨节修长的手也搁置在桌面上,轻扣了下。

    程梨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

    那也是多年后他身体上和她有过密切接触的部位。

    程梨继续追问:“车队里没那么多能空下来的车,你怎么来的?”

    她问得急,任西安压着唇角反问:“我腿断了?”

    程梨:“……”

    他说话有点儿呛人。

    程梨咬了下牙,又问:“你走了,frank呢?”

    他可是和frank同路西行的。

    任西安回:“你关心的倒是挺多。”

    程梨嘶了声,举白旗,不再问他。

    问了他也不会回答,还老顶她的肺。

    他必然是安排好了,才会离开。她瞎操的什么心。

    这几分钟任西安给她的感觉,有点儿像曾经里的那个他。

    程梨垂眸,挑了下唇角。

    她大度,大不了继续惯着呗。

    ***

    食物摆了半桌。

    程梨没着急,慢慢吃着,间或抬头看任西安一眼。

    程梨看过去,任西安吃他自己的,目光没和程梨交流。

    店内桌与桌之间的间隙不算大,有客人离开时,身上的大衣有时还能擦到程梨身上。

    程梨低头慢慢喝着汤,这一餐吃得慢一点,挺好。

    她低头的功夫,有离开的客人撞了她一下。

    程梨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几个背影。

    她再度回头时,见坐在她对面的任西安突然起身大步往外迈。

    程梨蹙眉,微觉诧异,她顺手抓起放在桌面上的大衣,这才微微迟钝着发现问题。

    她适才放置在桌面上的钱包就在她被撞回头的那一刹那,让人给顺走了。

    操啊。

    **

    程梨往外追的速度一样很快,没顾店员的反应,扔下一句追小偷就跑。

    室外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程梨追出去的时候,只见任西安追在一个飞速跑向路中央的男子后面。

    程梨加紧跟过去。

    男子跑的速度也很快,还有同伙前来接应。

    任西安紧随其后,还是没来得及阻止,眼见男子拉开急刹在路边的一辆带斗无牌照小货车的门,坐进了驾驶室。

    车子迅疾加速。

    电光火石之间,任西安微微后撤,脚一踮,扒着货车车斗,利落地翻身赶在车驶离前跳了上去。

    货车仍不断在加速,在街道上弯曲行驶,像是急于甩掉车上的什么人。

    任西安蹲在车斗内,手摁在车斗底部,纹丝未动。

    他的视线笔直镇定地投向一道铁栏杆和玻璃之隔的货车驾驶室。

    隔着风啸和车斗内的物件撞击车斗产生的哐当声,任西安能够听到来自驾驶室内的那两人的声声咒骂。

    前方是小镇上仅有的红绿灯口,车多、行人也多。

    任西安没再犹豫,抄起车斗内的铁棍,微起身对准眼前的那道玻璃没留余力地砸了过去。

    “操他妈!”

    “神经病!”

    碎玻璃落在车驾驶室内,随着几道咒骂声,车辆直接穿过人流颇多的十字路口,没有停留一秒,无视红灯继续前行。

    任西安漆黑的眸往前看了看,过了路口,前方再没有怕撞的事物和人。

    他踩着车斗贴近驾驶室的边缘,跳到了驾驶室顶部。

    手里的铁棍还在。

    任西安一只手扒住狭窄的驾驶室顶部边缘,另一只手拿着铁棍,对准车的前挡风玻璃不客气地往上抡。

    挡风玻璃瞬间成了即将碎裂的蜘蛛网。

    剧烈的刹车声响起,货车偏离原来的行驶轨迹斜刹在路旁。

    有人从驾驶室咒骂着跳下车,手里还拿着修车用的长扳手。

    任西安瞄了眼,凉笑了下。

    他扒在驾驶室顶部的手一松,扔了易伤人的铁棍,快速地徒手从车顶跳下来。

    拿着扳手的男子见他跳下车,迅速将扳手往他身上抡。

    任西安腰微弯,脚轻挪,身体闪到一旁。

    他借势伏低,趁对方用力抡扳手却没打重目标物身体随着惯性前倾的功夫,迅速转身,一脚踢上对方的后膝窝。

    男子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

    任西安单手摁在男子肩上,单脚踩着男子的脚踝。

    任西安手上力道不断加重,对方先是吃痛扔了扳手,而后任西安另一只手从他肩部滑下去,一手托肩,一手握住他胳膊上的关节,“卸了”他整条胳膊。

    整个过程按秒计。

    任西安修理完这一个,身后又有关车门的声音传过来。

    任西安松了踩人的脚,在原地直立。

    而后他微侧身,露了半张脸给身后刚下车的那个男人。

    他声线清冷,侧脸上也俱是凛冽寒霜。

    任西安说:“掂量好,往我跟前走的时候,好好想清楚还有没有找死的必要。”

    ***

    程梨跟着一个路人的车过来的时候,任西安已经拿到了她的钱包。

    程梨扑到他身前,前后左右看了他一圈。

    他没事儿,她安心。

    任西安已经打开程梨的钱包。

    里面现金有多少,程梨自己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有。

    此前的缺钱彼此都知道是谎言,也不可能追究。

    任西安将视线从钱包的一张照片上收回投向程梨。

    程梨迎视他。

    任西安而后又别开视线将手伸进程梨钱包的那个夹层,将透明塑料后面的那张照片抽出来。

    程梨看着他,解释:“网上下载的,没别的意思,不是想吗?想了就看看。”

    想那一个字她说得可真是轻巧。

    随时随地借机表衷心,她还真是顺口。

    任西安当没听到。

    他的手摩挲着照片上他尚带着一丝稚嫩的那张脸,照片上的那个他,让他自己觉得有些久违。

    一个男人发现自己的照片被一个女人放在钱包里珍藏,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感觉,他看到的那一刻只想问,她为什么不能选张好看的?

    程梨钱包里的这张照片是他初登奥运会单人项目领奖台时的留影。

    那是他职业生涯里大丰收的一年。

    那一年他有掌声,有荣誉,有赞许,还有紧拧在一起平不开的眉头。

    人生好像已经很圆满,但又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现在让他算,他也算不清那是程梨离开他的第几个年头。

    照片就摊在任西安掌心,他攥了下掌,彩印的照片即刻便让他废了。

    程梨立马变了脸。

    任西安默了下,随后看着她说:“我拿回来的东西,我有处置权。你如果有意见,自己消化。”

    程梨:“……”

    程梨站在他身前一动没动,以忍应万变。

    纵然她很想打一架。

    就这么一分钟的功夫,突然天空开始落雪,隐隐有种大雪压境的感觉。

    曾经某座城市的陷落成全过一些爱情,程梨觉得眼前这场雪封锁这座小镇的时候,她就得在这儿把事儿给办了,把他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男人的贞操和心,应该是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