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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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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修得共枕眠。”伴着低沉悦耳的声音,她的下巴被一只手给挑起。

    一场好梦被人扰醒,手的主人是愠怒的,她的起床气势如雷霆,非得掐死这个始作俑者才能纾解。偏偏这家伙说的是“共枕眠”,仿佛窥清了她不知羞耻的梦,难道她睡梦中的淫相被这些人都看去了?拿目光扫过去,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偏偏不知死活的妘山妘林还收不住嘴角揶揄的笑意。

    用手捻了捻眉心,她得静一静。

    裙子没有褶,背是正的,姿态是泰然的,唇角也很干燥……全然没有荡漾的痕迹,不对,她的手当时是摆在哪里?泪啪嗒在她的手背上,泪中有涕,清透黏糊,就像她当初用火融化的树脂,附在刀身刀柄的连接处,待它慢慢的冷透和凝固,便能将两物合为一体。她怎么能跟这个不堪入目的家伙合体?仓皇收回手,眉心成川,她都在想些什么?

    这家伙在哭什么?

    她只是灵魂飞升了一会,也只是在梦里欺负了他一会……若不是这家伙拿那两枚小果实蹭她的腿,她怎么会入到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男人从来就提不起她的兴趣,他们像竹子,就算是美人,也是空有骨型而无肉质,寡而无味,就像一根磕牙的猪肋。而这家伙却是截然不同的弱,无艳骨而足水韵。随着他绵长的呼吸,微微隆起的小山坡,就像拱芽的豆种,开始发胖鼓起,从中拱出小小红红的果实来……有所思,才有了一场荒唐又奇特的梦,这家伙全身的小山坡都拱起来了,小巧的肩头,翘翘的小屁股……纤浓有度,水润饱满。甚至连吃撑的肚子都慢慢大了起来……然后他们便有了一大家子,猪宝宝狗宝宝蚕宝宝……这家伙像一个母亲,不止是自己孩子的母亲,低眉一笑尽是缱绻温柔,有一种最纯粹的良善,让她恨不得把妘山所有的小畜生都捧到他面前。

    “千年修得……”妘君再度挑起她的下颚,神色虽淡,声音却是咬着牙的,“你修了千年,就修出这番模样吗?”这时候还没有“修行”这一说,所以妘君理解的是,修补。

    把胸跟屁股都修掉了,还好意思跟她邀功?

    女神就这么嫌弃她!这能怪她吗,身体是爸妈给的,阮巧巧抬着鼻涕眼泪一团糟的小脸蛋,吸了吸鼻子,瓮声道:“谁叫千年前你不把我预定了,这样我就可以按照妘君的喜好来修了——”

    真是强词夺理,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回去重修吧。”想爬她的床,可没这么简单。

    女神居然跟她开玩笑,阮巧巧一把抱住女神的腿,恨不得啃上一口,若是有小尾巴,一定是翘上天际了。

    妘芩看不懂这两人的模式,然而,让一个小男人跪在面前哭哭啼啼,单凭这点,他就要代表男人出来声讨:“姐姐!你不行娶纳,就让巧巧服侍,有违祖训,亦是对他不公。他对你一片真心,愿意拿出嫪族炼铜织布的手艺不说,他还有法子让咱们种上秋稻——有了他,咱们还怕什么嫪族?难道我妘族一族兴亡都比不上你那点自尊吗?我妘族就不是拿男人换取和平的孬种!”反正巧巧他是留定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姐姐孤苦,更不能让将来的君女没有父亲。

    妘芩已经被私心冲昏了头,指着姜君愤慨道:“这种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小人,十年前是怎么对付咱们妘族的,姐姐婶婶,这个仇你们都忘了吗?让这些蠢货跟嫪族联盟好了,等我妘族炼出了铜,咱们堂堂正正的打——”全然没想到说出这番话会导致什么后果。

    电闪雷鸣间,妘芩便成了姜君手中的人质,脖子被一手扼住。有族长做表率,姜族的壮妇捞起旁边的妘族男人,将光亮锋利的石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一众男人被挟持到了大堂门口,显然姜君要利用他们来逃跑。这种小人行径让妘族女人们快咬碎了牙,却又无计可施。

    倒是妘芩挤出艰难的嘶吼:“为妘族牺牲,这是我们的本分!不要管我们,杀了她们,她们一死,姜族无人护庇,还不尽收我妘族的囊中?”绝对不能让他犯的错拖累了族人。

    姜君的手掐了下去,直掐得妘芩说不出话来,双眼里喷薄着玉石共焚的烈焰,对高高在上的那人道:“你妘君真是好本事啊,骗我说你们没有炼铜之器,哄我跟你们联盟,断了嫪族的铜源,然后你妘族就能一族独大——除非你把这个会炼铜织布酿酒的男人杀了,否则,就等着嫪族的报复吧!”

    愤慨归愤慨,当务之急是从妘族人手中逃出生天,“我姜君自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起码我对得起这个族长之名。而你妘君,就算有朝一日建立了不世基业,今日死去的兄弟也是你永远的耻辱!”这还不够,她知道妘君的硬骨头和清高是出了名的,“哎呦,会不会是你根本就没取得与嫪少君的合作,而是用美色,用妘君夫的位置俘获了这个小男人的心——从此你妘族是铜有了,布有了,石灰也有了,再也不用辛辛苦苦的去打猎了,哈哈,你就是全天下的笑柄!”

    妘君端坐不动,眼皮低垂,教人辨不出情绪。而脚下的阮巧巧连压迫感都没感觉到,真怀疑女神是睁眼睡的关公。

    妘山站了出来:“妘君,你别听这个老东西胡说八道!姜人最是狡猾食言,咱们就是放了她们,长君子和男人的命也留不住了,回头我们把姜族杀个精光,为他们报仇雪恨便是!”

    妘林晃着刀:“我这把刀杀了三十多年的畜生,也该尝尝人血了!”

    话说这么说,其实这两帮人还在僵持,她们在等妘君一声令下。

    阮巧巧悔的肠子都青了,面临女神的是最残酷的选择题,是同床共枕的夫郎,还是至亲手足,女神只能二保一,而且无论保了谁,都是女神一辈子的耻辱!而这帮族人是善良和正直的,她们就没一个提出拿她的命换取自己人的建议。

    那些可是明晃晃的刀子啊,只要一刀下去血液飞溅人命消亡,对这个只有两百多人的族来说,十几条人命的分量可想而知。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人类的进化本来就是个漫长的过程,就算她能把他们的生活提高到商周的品质,这只是实现了她自身的价值,而不是促进历史的进程。人命,才是文明的基础。她忽然理解了妘君的心思,三足鼎立互相牵制,才是子嗣绵延千秋万代的正途。若因她一人,两族人拼的你死我活,姜族与嫪族再联手报复,三族残杀,那她就是历史的罪人了!

    都怪她,要不是她害怕暴露贪恋女神……早一天告诉女神真相,也就不会——她真该死!

    偷来了半个月的温柔,也算是值了!长君子和这些女人都在护着她,她自然该投桃报李。

    阮巧巧头一回直起身板,大大方方的走到姜族人跟前。无一处不娇小,无一处长开的小身板里仿佛蕴含着一种不容小觑的能量。

    “十年前,妘族适逢大难,姜君你虽然愿意伸出援手,却提出让妘族人背宗弃祖的苛刻条件。若当初妘族答应了,姜君就是壮大本族的功臣,千古留名。大家平心静气想想,换做是妘君,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吧。当时妘族战斗力大大损折,姜族完全可以凭武力取胜,而姜君却并没有这样做,这便是道义。”真相却是,姜君安逸惯了不想动武,况且,有这个瘟疫都杀不死的狠家伙在,她也没胆。

    阮巧巧这番诡辩,瞬间给浸淫酒色的姜君树立了好族长、好盟友的高大形象!妘族人前所未闻,思索半晌也找不到反驳之处。

    见姜君老脸都笑出褶子了,阮巧巧再接再厉,“妘族男人不育,姜君为了子嗣传承不得不另辟蹊径,这也是无可厚非——”

    这话便刺激了妘族人了,妘山气吞山河的声音快把屋子都给震塌了:“妘族的男人什么时候不育了?她姜君是为了姜族好?等嫪族炼出了铜刀铜枪,还不头一个把姜族给灭了?”

    姜君面红耳赤,梗着脖子道:“那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姜族绝嗣?妘族是被风魔诅咒过的,我就是太过道义,才会愚蠢的跟你们联姻了好几年!平白把我族的好男人给你们生孩子!”是人都爱名声,她姜君在位几十年,不求有多少功绩,起码也得无过。妘族男人不育,这点便是她最好的借口。横着竖着都是,是你妘族不行在先,我姜族不义在后。

    “你,你——我宰了你——”

    眼看她们又要动刀,阮巧巧扶额,这些蛮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眼看姜君一步步入套,阮巧巧眼底狡光一闪,“我相信英明如姜君,在子嗣得到保证的情况下,是不会愚蠢到放弃盟友而与虎谋皮?”

    “这是当然。”虽然她始终坚信神的子民,嫪族,才是最友好的,最值得交的盟友。

    “那么,妘族男人嫁过来的这些人,当真是一无所出吗?”

    “也差不多。”姜君底气很足。

    “那不就行了?妘族男人还是能生的!其实嫪族送来的男人并不能帮助你们生育,嫪族人能生不假,不是嫪族的身体特殊,还是有这方面的技巧,所以这些男人跟姜妘两族的男人没什么区别。生育是人之大伦,自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月事的前七后八都不可取,地利是一天中的酉时,人和就是阴阳颠倒——”没词了,早知道她会穿到这个时空,就该恶补一下啊,反正传教士体位绝对是助孕王道!

    太惊世骇俗了!这里人以女子为尊,把女人的生理期奉为大吉之日,所以在月事前后行房的频率为多,沾染吉气以助孕子。而阴阳颠倒——女人怎么能被男人压在身下?

    像是明白女人们所想,阮巧巧撇撇嘴:“女人生来就了不起了,在床上谦让一下男人又如何?我想神之所以创造了这个法则,就是让咱们明白,男女都是一样的。”这里虽然有潜移默化的女尊男卑,但是由于女人心胸的宽广,言行举止都是男女平等的范。甭管她们心里能不能接受,她们绝对是不会当场驳斥的,给男人们落下一个“重女轻男”的恶妇形象。

    有声音自高处传来:“若阮巧巧所言属实,以后便这样定了,身为女人,难道这点委屈都受不得?”犹如闷雷,摸不到脾气,沉得人心慌。

    那两道视线自虚空中而来,如寒芒刺背。

    阮巧巧似被施了定魂术,全身动弹不得。女神居然称她为“阮巧巧”——是生气了?还是拿她当自己人了?不过,那声音里个间情绪不甚美好,阮巧巧恨不得以头撞墙了,她只想着为妘族做最后一件事,加上男女之事对她而言就是教科书,所以脱口而出时也没加润色——她的意思不就是,妘君被她这个“伪男人”压在了身下?

    再看妘族女人们一副“族长都以身作则了”、“族长都受委屈了”的表情,阮巧巧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