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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男儿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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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未见,眼下一荫之隔,他的脚却迈不动了,是近乡情怯的本能,更是怕树荫后的物非人非让他怀疑这十年来的坚持。天知道他有多怕,怕久居高位的她早已大腹便便,子女满堂,成了另一个姜君!甚至怕到,不敢向姜君姜君夫、族中长辈、嫪族男人,但凡一切知道真相的人求证。

    眼前的一串脚印,成了他无法跨越的门槛,他在门槛前驻足徘徊,迟迟不敢揭开真相的面纱。

    逃避的是心情,无法逃避的是感情,目光似乎受到莫名的牵引,姜阳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蹲下.身,罔顾沾惹尘土的新衣裳,手虚放在脚印的上方,丈量起来。这出自于她的脚印,就像从一整块棉布上拉出的一根线头,从线头的成色就能窥得另一端的布匹,是何等的举世无双。

    还真是窥一斑而知全豹,一路上白种人对妘君的形容在此刻得到了印证,十年未见的那张脸跃然眼前。一路上白种人为了向他表示投诚而诉说的种种事迹,长的都能刻一碑妘族长生平了,当时也只是随耳过过,此刻才稳稳的落入心里。

    瘦长的脚型好比男子,与十年前那人的瘦骨伶仃重叠起来,他又看到了那个背脊笔直不屈不饶的身影,仿佛在诉说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然而她的每一个脚印都端正有力,肩负着一族兴亡和荣辱,她的每一步既不躁进,也不退缩,既有不拘一格的锐意,也有三思后行的谨慎。

    她怎么可能是另一个姜君?

    他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胸口有一团不落的骄阳,心口有一只不甘的蝴蝶,却被现实的女尊男卑牢牢困锁,不见天日。直到此刻,骄阳拨开了云雾,蝴蝶轻盈盈的破茧而出。他的骄傲将有无匹广阔的空间,这颗被苦苦压抑的男儿芳心总算有了归处。他终于等到了这个人,十年的独守空房,都是值得。他看到了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和价值。

    妘君,是他作为男人,一生的战场。

    嫪族乃至天下,是他和妘君,将并肩一生的战场。

    糟了……姜阳咬了咬唇,他真是被怒火和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发疯的赶过来,看看他们现在像什么样,一群妒侍来抓妻夫的奸吗……罢了,事已至此,追究无益,端看如何将情势扭转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步。

    族人说他天赋异禀,五岁会说嫪族话,七岁会算术,唯有他自己明白,他只是比族人更沉得住气罢了,但凡他想弄懂的,就是一团乱麻也能捋出一条明白的脉络。冷静下来的心,就像泥沙沉淀的一潭湖水,足够的雪亮,才能清晰的反映一切,只有看得清了,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对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知彼,妘君夫。梳妆的过程中,姜君夫喋喋不休了一番妘君夫,来的路上又有十八个白种人在他耳边嗡嗡叫着妘君夫如何如何,大度宽容,善妒小气等等南辕北辙的说辞。都说耳听为虚,他又该信谁的?这可难不倒他,能以男儿身在族里横行,光靠冷静是不够的,他有一套自己的梳理事物的方法,能够又快又准的,拨开一切迷障,在一团麻中挑出最关键的头。

    妘君夫是已故嫪少君的男宠,白种人无疑,非嫪族人,能在恩爱不离的嫪少君与嫪少君夫间横插一脚,可见其手段不凡。

    传说织布酿酒,提炼石灰冶炼铜器,无所不能,尤擅种植。能力是身份的象征,此人定是身份高贵。奇了,肤白发黑,主食稻米的异族……这等人种,还真没听嫪少君说过,罢了,眼下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

    妘君夫通晓床弟之事和生育之术。容貌异美,狐媚天成。

    在船只失事的时候被妘君所救,利用狐媚术迷住不近男色的妘君,巧言令色逃过群欢的处境,自此身价倍升。发挥种植术俘获人心,衣食上多有巧思,妘君夫一称,虽是有份无名,却是实至名归。可惜为人善妒,为纳侍一事与妘君间隙。擅用舆论,自比神仙,下凡助王,可见其心机之深,心术之不正,野心之大!

    妘君在这个异族人的辅佐下,如有神助,从一个自顾不及面临灭族危机的小族,一蹴而就。联姻姜族的下一步就是,嫪族,乃至姒、婤、妫……这些异族。先是助铜之物,再是铜,尔后天下。

    这个“妘君夫”会心甘情愿的帮助自己的杀夫仇人?为了日后渺茫不可知的王座?

    还是这一切,从来就是诱妘君上钩的饵,为的是有朝一日回到自己的族地,亲手杀仇?

    妘君迟迟不祭拜祖先行成亲大礼,是不够爱,不够信任,还是这一切从来就是双向利用的骗局?

    或者他可以窃喜的以为,妘君的心中,早就有了担当“妘君夫”的人选?

    是啊……这两人所缺的,正是他和妘君所拥有的,知根知底,青梅竹马。

    明明是两族姻盟的大事,是妘君夫出于善妒之心将妘君拐到此地,还是妘君情之所至……不,妘君就算对这个异族人有情,那也是利益所趋!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双向的局?一个想达到专宠目的,另一个将计就计成全“妘君夫”的善妒名声好日后名正言顺的抛弃?不!顶天立地的妘君,怎么可能是利用男人的小人?想当年,妘君连他都不要!

    难道真的是……情之所至吗?

    心口一阵阵翻搅,搅乱了一潭湖水,他还怎么思考?

    罢了,就依眼前的结论吧:离间。

    “我们只要跟着脚印走,就能找到妘君了!”

    “可是,这里面会不会有野兽?”

    “找不到妘君,还不如被野兽吃!”

    “呶,火把给你,你带头!”

    “你烫着我了!我等姜君子!姜君子进去,我就进去!”

    看来他不进去,白种人是没有敢进去的了。

    为了赢得妘君的青睐,白种人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先是中毒,后是豁出命来陪他走这一遭。当时他就是利用了这帮人的这种心态,一句话就把他们拉拢来了,一路上还获知了不少有用信息。真是些傻子,当时脑袋发热,现在知道怕了?这些人都不动脑的吗?妘君徒手一人还带着累赘,怎么可能深入峰林?

    此时的妘君就在一荫之隔的峰林外围,而且妘君天生耳力超群……呵,在你们不自知的时候,你们所有的努力都被你们愚蠢的言语前功尽弃。

    姜阳恶意的竖起了手指,声音压得飘渺:“嘘……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音?”

    沙沙的,悉悉索索的,是风声还是不知名的危险气息。

    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在来临。

    目光相对,每一双眸子里都像跳着鬼火。

    “啊!”

    “啊!”

    “呜呜……”

    “姜君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得意的唇角勾起,姜阳发出满腹歉意的声音:“害你们受惊了,都怪姜阳太想见妘君了,婶婶们又不敢出来,姜阳保证,这里不会有野兽的,你们不要怕……”

    这话说的,壮妇们不敢来,还谈什么保证?白种人们是抖若筛糠,哀鸿一片。

    这一惊一乍的声音真是叫人哭笑不得,被掖在衣服里的阮巧巧瞅了瞅与自己隔衣并躺的妘君,许是怕人发现,两人连动都不敢动,由着一旁微弱的柴火安静熄灭。紧张的鼻息在四目相对中流窜,阮巧巧咧开嘴无声笑了一下,这种气氛还真像偷.情,之前的不愉快也被抛诸脑后。

    还真想,就这么一直待下去。

    阮巧巧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我们该怎么办?”一想到她是被光溜溜的包在衣服里,脸上就臊的慌。

    “你学动物叫一声。”妘君说,把他们吓走不就行了?

    无声的气息,被这温柔的夜沾了一身的风情,在彼此的鼻息间交换。阮巧巧热气上头,一团飘飘然,只知道女神要她学动物叫,却想都不想初衷为何。就算是女神的特殊爱好,她也是甘之若饴。

    吐了一下羞涩的舌头,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软糯的:“喵……”